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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冬强回想自己走过的二十年,这一路似乎平坦的让他不敢相信。

    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曾问同学们长大以后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呢?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科学家。”有聪明的孩子回答道。

    科学家是什么?爱迪生?爱因斯坦?那时的他对科学家的概念也就只有这两位画像中总是白发苍苍的外国老人。听着还不错,至少他知道科学家这个职业听上去特别的高大上。

    “我也想当科学家。”张冬强也说道。

    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点下一位同学。而当年的张冬强还不了解“梦想”两个词的含义,毕竟他太小了。

    后来某日的清晨,张冬强打开电视,被一部动画片所吸引。片中有七个小孩,分别带着一只怪物,在一片神秘的土地上冒险,那部动画片叫《数码宝贝》。他深深地喜爱上了这部动画,开始学唱这首歌的片头曲,幻想有一日能在舞台上演唱这首歌。他也崇拜一个叫八神太一的主角,期待有一日能受到召唤,来到一片未知的土地上冒险,拯救整个世界。

    似乎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张冬强迷上了动漫。

    中学六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张冬强自己也数不清这六年来看了多少动画和漫画。他喜欢看故事里的人物所经历的种种奇闻异事,一些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会把自己代入进去,看到主角的经历像是看到了自己,甚至想过上了大学以后要加入动漫社团玩cosplay扮演自己喜欢的角色。

    但是人们的那些希望,实现得了的叫理想,实现不了的叫幻想,剩下的能实现而未实现的只能叫梦想。张冬强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很多的梦:玩cos、做游戏解说、画漫画、写小说、成为歌手、拯救世界、和他喜欢的妹子在一起……上了大学他也没加入动漫社,而是加入了吉他社成为了一名幽灵社员。电脑太渣没办法做解说,画画基础差,嗓子烂唱歌差。有些梦真的没办法实现,所以他就写小说,让他笔下的人物代替他玩cos、做游戏解说、画漫画、成为歌手、拯救世界、和他喜欢的妹子在一起。

    说到张冬强喜欢的妹子,那必须说到猫。

    猫是一个看着文静的女孩,长得不算好看。他们相识在社联的招新上。最开始张冬强作为组织的老大对于新人的印象都不深,每次碰到她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张冬强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对他会有多重要。

    那是一次社联的晚会,动漫社出的cos剧是《数码宝贝》。看着表演,张冬强心中似乎有团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他回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时光,在班上对着同学喊着“我要当八神太一”,在小本子上记着《Butter-Fly》的歌词一遍又一遍的练唱,在网上一页一页的搜索与之相关的信息填补自己的对于这部动画的空缺。他想起来自己曾经中二过,做过拯救世界的梦,热血沸腾。

    他也注意到了猫,作为幕布搬运的一员奔走着。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张冬强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可爱。

    “演出很棒呢!”这是张冬强在晚会结束之后对猫说的话。

    猫开心的笑了,鞠了个躬:“ありがとう!”

    两条轨迹相交了。

    有时候他们会在部门的群里聊二次元的东西,也能带动一下群里的氛围。猫经常发一些好玩的表情,逗得大家开心。而有时候他们的交谈,似乎也就只有他俩能听懂了。有一次的例会,他们偶然的四目交投,猫朝张冬强笑了笑。张冬强心颤抖了一下,马上扭过头去。他是个内向的男生,这个画面太美丽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的,太美丽的画面。猫虽然长相一般,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深深的烙在了张冬强的脑中,挥之不去。那双月牙一般的眼睛里明亮的似乎有一整个世界,那个微笑甜美的让人心醉。张冬强发现自己着了魔了,有时候就会想到猫的笑,想见到猫。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猫。对着自己说了两遍之后,他觉得他真的是喜欢上了猫。

    他把这些情绪小心翼翼地记录在了自己的小说中,但是仍然无法释放。内心有个小野兽在四处冲撞,开始不甘心被困在这个狭窄的井底。它想触碰到那片天,想要拥抱那个宇宙。他开始辗转反侧,内心那微小的情绪不断扩大,无法自拔。

    张冬强开始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告诉猫他内心的感受,又怕伤害到对方。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去做出改变,一切都是跟原来一样,机会就会慢慢溜走。他想起来自己因为犹豫,错过了五月天的演唱会;也因为自己的犹豫,失去了去国外旅游的机会。因为自己的懦弱,他失去了太多的机会。他不想再失去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他表白了。

    “我喜欢你!”他能感受到自己微笑的脸因为紧张而抽搐。

    “什么?”猫也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喜欢你!”张冬强捂住自己抽搐的半边脸说道。

    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张冬强浑身在发热,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他不知道面对他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他在赌博,赌一个未来。

    猫跺着脚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口中“哎呀呀”地叫着,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期间张冬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可爱的样子。

    最后,猫停了下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我没有想过在跟你在一起啊……我并没有做好谈恋爱的觉悟……”

    被拒绝了啊,张冬强的心沉了下来。可是他觉得还有机会,他要做的只是努力让猫喜欢上自己。“那……那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猫没有拒绝。

    到了宿舍门口,猫依旧微笑着鞠了个躬:“ありがとう!”然后一蹦一跳的走进宿舍楼。

    还真是跟猫一样可爱呢。张冬强笑了笑,往自己寝室走去。

    后来他做了一些努力,试图讨好猫,有时候误打误撞惹过她生气。张冬强并没有放弃,他觉得只要他厚脸皮一点,就有可能打动猫。直到几天后晚上,他告诉猫他寄了一封明信片,让猫注意查收。半个小时后,他收到了这么一条消息:“放弃吧大张,我有喜欢的人了。”

    放弃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唯一坚持的信仰就这么被击碎了,张冬强躺在床上愣了好久。回想自己走过的二十年,这一路似乎平坦的让他不敢相信,但是在情感这方面,他始终没办法去了解其中的规律。大概,猫就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吧?张冬强可以坚持,但是最后结果大概就是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而且,他在大学的时间不多了,就要走了。

    只要猫开心就好了。

    再后来,他看到猫和她的男友牵手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场景。那个宇宙是多么美丽,可他没办法触碰到。于是他选择挺起头,默默地走开。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张冬强惹猫生气的那个周末。这个时候的他和同班同学在游水乡。

    雨淅淅沥沥地下,他路过一家店,忽然想到给猫寄一张明信片。

    “你要开心哦,你不开心的话天会打雷下雨的。”

    张冬强写完这句话,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想着猫收到明信片的样子,想到她那美丽的笑容,张冬强觉得就算是雨天,他的世界也足够温暖了。

  • 小说 | 荒芜星球

    小说 | 荒芜星球

    男人恢复了意识,发现情况并不乐观。

    三小时前,他驾驶的飞船被发现有着严重的推进器故障,被迫降落在这个毫无生机的星球上。迫降的过程非常简单粗暴,飞船就像一颗石子打水漂一样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弹起又落下,留下一长串痕迹。虽然迫降时男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于是他陷入了昏迷。

    飞船自动检测报告显示表面有几处致命的破损,如果无法修复,飞船甚至无法升空。所幸的是,这些问题他都能解决。

    “开工吧。”男人自言自语道。

    他换上了笨重的宇航服,带着工具走出了飞船,才在如此近的距离中看清这个世界的模样。灰白色的岩石与砂砾在脚下堆积,没有植被,没有水,没有大气,漆黑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亮光。看到这幅场面,他莫名想起从前看到的一位画家所画的画,那幅画只是一张黑纸,在一个角落上点了一个小白点。孤独(Alone)——那幅画是这么命名的。

    孤独。男人在心中默念这个单词,笑了笑。他从未觉得这个词有多沉重,相反,他喜欢孤身一人的感觉。

    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他可能是第一个在这个星球降落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到达这个星球的人。运气好的话,他大概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离开这儿;运气不好的话,大概能待三个月——直到他饿死在这儿。当然这事儿不太可能,除非在维修飞船的过程中出现意外。

    飞船表面的一圈应急灯光照亮了四周区域,男人就在飞船外走着,不断地隐入黑暗,复而进入光明,向着最近的一个故障点走去。可是这短短的几十米,他走的如此漫长。像是冥冥之中上帝故意拉长了这段距离,他不知道走过多少个应急灯,不知进入多少个阴影中。内心有一丝慌乱,可仪器显示故障点仍在前方,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走着。

    最后一次从黑暗中走出,他终于到达了故障点,可是面前不是冰冷的飞船外壳,是他所熟悉的早餐店,他的妻子和西装革履的他正坐在他们固定的座位上吃着早饭。妻子的胃口一直不大,盘子中的面包只吃了一半;而另一个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时不时地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牛奶和纸巾。

    这不像是一次正常的早餐,妻子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右手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他们的婚戒。西装革履的他也只顾着吃饭,没有跟妻子说一句话。

    “快点,你该走了。”妻子终于发话了,对着那个吃着饭的他说道。

    那个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旁观的自己,一脸窘迫地说:“对不起,我……”他看着餐盘,伸出双手比划着,不知道是对妻子说还是对他自己说,后半句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妻子叹了口气,扭过头,对着身着宇航服的他说:“快点,你该走了。”

    你在说我吗?男人环顾了四周,想确定妻子说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你该走了。”妻子重复了一句,语气是那么的威严,无法抗拒。男人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别的意思,正想开口问,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画面在拉远,像是被人拖着往后飞驰,男人在离那个早餐店越来越远。早餐店里,妻子正看着自己,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无奈,他不理解。他想回去,回到那个场景,可是身体使不上劲。

    睁开眼,他发觉自己躺在飞船的驾驶位上,飞船面板显示着表面的破损。

    原来一切都是个梦。男人笑了笑。他已经很久没见他的妻子了,久到他已经忘了曾经的热恋,忘了他们在一起的一切。

    随后他愣住了,在早餐店的场景不是梦,那是他所经历过的场景。那个早上,他和他的妻子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似乎就是在那之后,他和她分开了。他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记忆却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有些恍惚。

    看着面板上闪烁的飞船破损点,他用手指一边点一边数着故障点。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八个……

    面板上只有八个红点,他看着这八个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男人敲了敲脑袋,明白了:

    他是第九个。

    (完)


    后记

    这篇文章写于2016年2月份。

    我记得那段时间经常做梦,大多数梦境带着孤独感和空旷美​。这篇《荒芜星球》就来自其中的一个梦。

    我有时候会想当我独自进入太空时,我也会像1900逃离陆地一般地抗拒太空。​未知的世界有太多不可控。

    但是梦中的这个男人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甚至告别了​妻子。我想,他和妻子做的重要的事情,大概是离婚​。离开熟悉的星球,可能一辈子都会​漂浮在太空中。或者当他终于回到地球以后,根据相对论,自己刚过壮年,妻子却垂垂老矣。他不愿对方的​大好青春年华因为他们婚约的束缚而被白白浪费,离婚对妻子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如同春节奋战在防疫前线的医生和警察们,那些将事业奉献给人类的职业,有时候必须舍弃儿女情长。

    他们是​伟大的。

  • 星河纪元 | 新银河·序

    星河纪元 | 新银河·序

    尽管几十年没有回到地球,伟大的帝国皇帝蓝特·哈加依旧记得他那飞扬着漫天黄沙的故乡。

    那是一个被人们称为塔基里的沙漠,连绵的荒芜横跨方圆几百里。沙漠中只是零星地散落着低矮的灌木,它们的针叶锋利得能在石头上刻字。而那些塔基里的动物,潜伏在灌木中与黄沙下,大多数只在夜晚出现——蝎子、蜥蜴、毒蛇、沙鼠,还有身处食物链顶端,潜伏在沙漠南部的巨大沙虫。

    成年后的沙虫体长百米,直径两米,对它们而言人类只不过是塞牙缝的碎肉。沙虫不爱动,他们藏身于沙地之下,用身体感受沙子上方的猎物移动,找准机会冲出地面将猎物吞噬。巨大的沙虫有时候会整只跃至空中,巨大的身影能让所有在场的人震惊。而它们在黄沙之下穿梭时,大地轰鸣,身后会形成两道并排的沙坡。所有塔基里人看到那些沙坡时都明白,前方即是死亡之地,必须马上离开。

    塔基里人是生活在沙漠北方的人类族群,聚集在沙漠中唯一的村庄——塔基里村。他们一生都在和干旱做斗争,坚韧的品格使得他们得以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几百年,迸发着勃勃的生机。村里的小孩从懂事起就需要学会做农活,在年近成人之时学会打猎。沙漠的恶劣环境让人早早成熟,“只有拼劲全力才能活着”是每个塔基里人从小都懂得的道理。

    蓝特·哈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除了干农活和学习知识,蓝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一天中仅有的空闲时光中,抬头仰望遥远的南方天空。在那里有一道巨大的桥梁,穿越天空,横贯东西,两端消失在地平线以下。那座桥桥身的高和宽大致相同,桥身是完美的弧形,没有一丝多余的凸起和凹陷,好似上帝将一只巨型戒指埋埋入地下,只露出一半于空气中。

    白天时,人们能借此看清那座桥的外形,桥梁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显示出一种独特的美感。在一年之中会有两段时间,这座天桥会在日间某些时刻遮挡住太阳,巨大的阴影遮盖了塔基里沙漠,整个世界宛如日落。而夜幕降临时,它和月亮一样也会有“月圆月缺”。有时候它发出耀眼的光辉,亮度不亚于月亮。有时候部分隐匿于黑暗之中,表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因为这个巨大的天桥闪耀的光芒完全盖过了银河,塔基里人称之为“新银河”。

    那究竟是什么?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并没有相关的知识去解释这一切。然而从村民口耳相传的描述里提到过多年以前村庄里偶尔会有旅人歇脚,顺便带来外界的消息,曾解释过天桥。据说那是一个巨大的环状空间站,建立在太空中,并且以地球为中心。它的建成时间甚至早于塔基里村的诞生,是地球文明高度繁荣的象征。那些荣华富贵之人居住其中,夜夜笙歌。

    “高度繁荣吗?”听到这话的蓝特有些困惑。如果说其他地方都像塔基里村一样,那么人类是怎么飞上天空,建造起巨大的建筑?为什么其他人类能建造如此宏伟的建筑之时,塔基里人依旧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求生?沙漠似乎一直在扩张,再没有旅人经过塔基里村,他的疑问没有人能解答。

    抱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蓝特·哈加越发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期待长大以后能走出沙漠,登上新银河,看看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然后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他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在童年结束后,他登上了“新银河”,终于开启了另一段人生。

    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的童年会以怎样的悲惨方式结束。

  • 师傅叹了口气

    师傅叹了口气


    师傅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出她的洞穴了,我有点担心。这几天给她送吃的,退出洞口时总能听到从昏暗的洞内传来的叹气声。

    师傅是一只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猫妖,据守在这个荒山野岭。她有一个在其他妖看来简直是异类的习惯,那就是吃素。作为一只猫妖,她嗅觉敏锐,哪怕菜里放了一点猪油,她都不要。

    自我被她收留那天,就被告知不许吃荤。刚开始的一两天我还能接受,但是后来我越发无法忍受,一度跑下山想偷村口的鸡吃,可刚要得手就被她抓了回来。

    印象中的师傅永远都是在干草上打坐,背对着我。光线从洞壁上的裂缝里穿过,打在她的身上,朦胧而又神圣。而此刻,我正趴在洞口,几天来无法沾荤难受让我愤怒难当,终于忍不住地大声质问:“师傅!为什么我们只能吃素?隔壁几个山头的妖,哪个有我们这么憋屈?”

    我所谓的质问也只是几声狗吠而已,所幸师傅她懂我的话。

    师傅什么都懂。师傅叹了口气,说:“狗儿,你可想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已经不是野兽了,你是妖。若过不了这个坎,再过个千年万年,你也依旧只是一只妖。”师傅淡淡地说。

    我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而活”,因为我每天费劲心思想的,是“怎样才能活着”。

    我曾经是一条狗,一条无人领养的流浪狗。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历过一段困难的时期。那时候大雪封山,一连几里找不到食物。走投无路之际,我只得冒险去山下的村子里偷鸡吃。由于饿到双眼昏花,我触动了陷阱,被村民们抓住毒打了一顿。 

    “我大概要死了吧。”奄奄一息的我心想着。

    这时候人群中钻出一位身着白衣头戴纱笠的女子。她花了一些钱,一来补偿被盗的村民,二来买下了我,村民这才散去。

    我虚弱地躺在地上,看着她施法复原了我的伤。前一秒我还疼得无法动弹,后一秒竟再也看不到任何伤口了。我来回走了几步,生龙活虎,便对着女子摇动尾巴,表达对她的喜爱。白衣女子不为所动,看着我没什么问题了,扭头就走。

    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离开,她救了我的命,我想为她做些什么,于是我跟着她走。

    “你走吧,别跟着我了。”白衣女子说道。

    她走,我也走;她停,我也停。她撵我,我便离远了望着她。终于,拗不过我,她叹了口气,说道:“想要报答的话,我收你便是了。但是我是妖。你若跟着我,这其中经历的千辛万苦,你可得忍着。”

    我单以为她是神仙,没想到她竟是妖。可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住我想要报答她的心。

    就这样,一猫一狗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师傅跟其他的妖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吃素。她守护着这山和山下村子安定,承担起了山神的责任。

    真的山神去哪儿了?一个猫妖又是为什么成了山神?这些问题我不知道,师傅也不说。别的山头不时会有些林火、山崩,可师傅守护的这山总是安定一些,这是她忙前忙后的结果。见得到师傅的时候,她只在洞中打坐;见不到师傅的时候,连续几天都看不到她,那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暗暗做些事。

    然而山神不好当,有时候甚至弄巧成拙。有一回村民不小心挖断了山泉,导致山里大旱,蝗虫数量猛增。眼瞅着村民一年的收成就要泡汤了,着急的师傅跑去求助龙王了。也不知道师傅跟龙王怎么约定的,雨下了三天,好歹遏制住了蝗虫,但也泡烂了庄稼,还发生了山洪。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师傅都窝在洞里不出来,就像现在这样。

    师傅不再只是叹气了。我给她送了吃的,将要退出来的时候,她喊住了我。

    “你去村里看看吧,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于是我跑下山去,在村口的山神庙前,看到村长与几位长老在议论:“河前村与河上村合建了山神庙,可聚两村香火。我琢磨着是否也可以把咱们的山神庙迁过去……”后面他们又说了很多,又是“朝廷”又是“津贴”的,我听不太懂。

    我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自己又想不明白,便回去禀报了师傅。

    “愚蠢。”师傅幽幽地说,“他们不知道,就因那俩村把山神庙建在了一起,两神互看对方不顺眼,今天你在我地上点把火,明日我到你山上劈一道,互相给对方找麻烦。”

    我哑然,没想到别的山头不太平,有一部分原因竟是山神之间给对方添麻烦。要是那几个山神觉得师傅也是去抢香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加上师傅只是一只妖,要是被他们联合针对了,那就更严重了。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不同意。”师傅给我下了一道指令。

    我该怎么做呢?我一没有人形二不会人话,怎么能让村民理解我说的话呢?我在山神庙前徘徊良久,终于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在庙里用尿浇出了“勿迁”两个字。

    “哪里来的野狗!敢对山神大不敬!”他们把我撵了出来。

    尽管有一部分村民觉得是山神显灵,告诫他们不要动这庙,可是村长的主意却没有动摇,几天之后他就带着几个壮汉开始动工了。

    我跪在师傅的洞口,心里很愧疚:“师傅我搞砸了。”

    “事已至此,坦然面对罢。”师傅的声音很坦然。

    想着师傅长年累月为他们付出,最终还要被他们所害,我满是愤恨,站起来大声说道:“为什么?!师傅为什么要一直偏袒这群愚笨之人?师傅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可是他们却尽干傻事!”

    师傅不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

    尾声

    “这是我师傅的故事。”我说。

    “后来呢?”面前的徒弟麻雀问道。

    “后来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等下回再说给你听吧。时候正好,你该去山下看看了。”

    “是,师傅。”麻雀退了出去,只留我在这个偌大的洞穴里。这曾是我师傅打坐的地方,而此刻我正坐在这,和她一样背对着洞口盘腿打坐。

    师傅已经不在这儿多年了,可现在的我依然经常会想到她。我好像理解了她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守护这片土地,为什么不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自由的生活去。

    大概是对于这片土地,她也有着一段难以割舍的过去吧。

    “狗儿,你可想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吗?”

    众生皆苦,我愿尽自己绵薄之力渡人。就像师傅一样。

    我叹了口气,继续打坐。


    后记

    这是2016年4月做的一个梦。梦其实很简单,只有迁山神庙那一段故事。可是当我在梦中看到师傅叹气时,我的心被牵动了。

    看上去一个如此强大的妖,强大到能成为一方山神,也有无法破解的局。那一声无奈的叹息,让人心酸。

    于是我便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

    猫妖为什么能成为山神?梦境没有给我答案,我也不愿臆造一段过往。就像看完电影《无名之辈》之后我觉得最后强行交代人物结局纯粹是画蛇添足,这个故事也应该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有的只是当下发生的一些小故事。让一切交给读者联想,每个人自有自己思考的方向。

    可惜的是,当初我写这篇故事的时候,结尾过于肤浅,写出了“如果她(指师傅)放下这一切(坚持守护这座山的准则),是不是会轻松一点”这样的文字,眼界之低宛如故事里的狗儿一般。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自己有些心事,所以也只聚焦了“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而已。后来再次阅读这个故事时,我站在一个全新的视角,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赋予故事更深的含义,便催生了重新修订这篇小说的想法。

    近日来总是曝出一些让人心碎的新闻,以至于好友跟我说:“感觉生活好丧。”正巧我这两天看了《无名之辈》还有《大佛普拉斯》,听朋友说完满脑子里都是“众生皆苦”四个字。但是我紧接着想到的却是鲁迅在《热风》里写的那段话: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 怪诞世界 | 病毒

    怪诞世界 | 病毒



    后记

    前段时间看了洛夫克拉夫特的《死灵之书》,沉迷于书中描绘的奇幻世界。受其启发,我开始构想若存在高维生物对人类社会施加影响,结果会如何。

    我想若高维生物发现了低维世界,应该会想要去研究存在于其中的一切。高维生物能将人类个体单独剥离研究,那么人类会在地球上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或者对研究对象加以改造,再放回地球上。此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漂浮于城市上空静止不动的巨大病毒模样,便将其画了出来。

    巨大的病毒是以HIV病毒为原型绘画的。之所以选择HIV病毒,是因为艾滋病就目前的医学水平并无有效的治疗方式,是人们最为恐惧的一种病症之一。而从画面表现上,因为画技无法达到原画的水平,我只能尝试用黄色的天空、似被拉伸的高楼、虚化的树叶来传递这种不安的情绪。

    绘画到一半,我决定写一部短篇小说,用比较另类的方式从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未知事物的出现,这段聊天记录因此诞生。

    一个小粉红和一个朋克,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想要去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有的人保守,有的人则选择探寻真相,无论会发生什么。他们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人。

    以后我还会以这个故事背景慢慢写一系列小说,画一些画,相信能更加精进一些,带给读者更好的体验。

    感谢大家支持。